先是,自上如聆天籟鳴鳴作響,聲聞山間,愈近則愈清絕可聽。既至,始知耳聞者固不如眼見也。何則?但見:青天明鏡中,瀑流自崖頂十餘丈飛瀉而下,宛自雲際間出,垂如貫珠,霏如削玉,風起則飛霰散雪,至潭則泠泠不絕。是時,但覺神清氣爽,風填胸臆,俯仰矚映,不覺忘返。思先祖風乎舞雩之所,殆是之謂耶?又所謂望峰息心、蕩胸生雲者,亦是之謂耶?
惟觀景不暇,但忙與湯陳二君拍照多張。既歸,湯君驕眾人道:「登至崖頂瀑布者,獨吾輩三人耳!」吾謂:「汝二人鴛鴦一對,登頂固自圓其說,然則吾登頂卻作何說云爾?」唐佩君云:「爾便是特與他二人拍照去也。」座中諸輩無不大笑。
是夜大雨如注,至翌日曉起,雨猶未止,諸君遂皆購雨衣竹棍而出,自云:師大丐幫傾巢出動也。是行諸君分二撥,吾與邱平敏、沈文婷、唐佩、譚甜甜、李慧敏、李嬌嬌、羅陽霄諸女生一路,先乘纜車至山腰。自纜車下望,惟見漫山松竹,風拂其枝,雨打其葉。如波濤洶湧,見之者目為之明;如流水颯颯,聽之者耳為之聰。乘至山腰,次道觀紫極宮,又見丹碧樓臺,明滅煙雨中,蕭然有畫意。因憶樊川「樓臺煙雨」句,蓋實錄也。
爰冒雨始登後山,天梯石階十步九折,沿山崖盤旋而上。雲海蕩漾之中,前方咫尺莫辨,霧靄杳冥,縈青繚白,峰巒林木,皆入空濛,天然一幅水墨畫爾!米家山筆墨仿佛悠然見之。途中經所謂葛洪成仙處,又過石台云「點將臺」者,謂侯景之亂時歐陽危指揮突圍叛軍之所。時距今一千五百年矣,而茲石猶存。
惟此番吾忙於攝影,病諸什物掣肘,遂將水壺、雨傘盡與女同學攜拿。諸同學但一路喚吾「少爺」云云。登山途中,央他旅客拍照,客雲:「萬花叢中一點綠,今始見之,信夫!」眾人大笑。客又問:「何女生之多而男生之少耶?」諸君但調侃道:「彼乃大少爺,我等皆同行之丫鬟也。」吾急辯曰:「茲非吾過也,休聽伊們胡言。」客愈好奇,待詢得其故,亦大笑。
約莫一時辰多,吾隊終登至山頂草甸,其地海拔兩千多米,又經山中霧雨,諸君秀發皆起霜泛白也,遂自嘲雲:「白髮三千丈,緣愁似個長?」當日又恰是沈露君生日,遂從山頂通沈露電話,眾人同聲祝福道:「生日快樂!」須臾,他隊同學亦皆會合而至,相與歡呼不已,欲同唱班歌《啟程之日》 (《旅の日》)。吾意若得浩歌於山巔,當何其壯哉!奈何眾人多忘詞,只得作罷。
至下山,又履棧道、過吊橋。峰巒搖曳煙雨裏,遊人履步青雲間,懸崖巨壑,四顧茫然,響泉飛瀑,聲徹數里,心悚神懾,殆非人境矣。
二八二九兩日間,凡冒雨兩登其山,足窮于攀登,神疲于應接,猶止稍閱其一端耳。國歌云我「山川壯麗」者,良有以也,豈徒然哉!惟惜乎此錦繡河山之行,獨不見青天白日耳。
此行之同游諸君:黃澤喜,熊晨晨,馮義,湯燦,陳春蘭,李嬌嬌,沈文婷,邱平敏,唐佩,譚甜甜,羅陽霄,李慧敏,劉歡,張愛萍,李冬冬。
憶往昔,歲月如梭忽已徂。吾大二始自英文系轉至日文系,而大四又幾無課,所與諸君同學者,殆不過大二大三兩年爾。其間又蹺課甚多,實與同學聚少離多也。今朝此為別,何當重相會?鍾政不才,姑撮此行之大概聊為記云,冀無忘同學之情也。
——二零一三年五月三日于嶽麓山下記
沒有留言:
張貼留言